陆聿

时年非少年

 十年霸图,一如既往。

空洞半径:

主催说本儿不出了,来放文

霸图中心,无cp,一切自由心证



时年非少年

 

林敬言转会进霸图那会儿,他早已然不再处于自己最好的年岁。

 

-0-

“你确定吗?”林敬言停顿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握着电话的手不怎么自觉地紧了紧。

“我都这把年纪了。”他补充说。

语调平稳声音平静,那里头却藏掖着几不可闻的不甘愿和强自压抑下去的一丁点儿期待。

 

那是N市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初夏,再平凡不过的一个下午。然而在之后的许多年里,林敬言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连同那时头顶上空调嗡嗡作响的频率、淡淡的氟利昂臭味,还有听筒里不时传来的细微电流声一起。

 

窗外热浪滔天,蝉鸣扰人。

空荡荡的俱乐部,唯独剩他一人,对着19英寸的液晶显示器,屏幕里打开的文档跟呼啸的走廊一样干净,年度总结四个字孤零零地悬挂在顶上,看着一股怪可怜的萧瑟劲儿。

 

然后韩文清在远隔几百公里的地方,对着话筒和他说林敬言。

 

“还不晚。”

霸图战队的队长,那声音带着一点口音,而却从来都铿锵有力的。

“你还能打。”

 

回荡在耳际。

 

-1-

「——你觉得霸图是一个怎样的团队?」

 

在林敬言职业生涯的末年,这是他最常被记者问到的问题。这些传播业者,显而易见,总是试图从他身上挖到一些能够成为饭后谈资的消息,比方说,关于新老队伍的话题就特别的招人喜爱。

他们所期待的无非是爆料、八卦,若是林敬言发表了什么不满于老东家呼啸的言论,那大概将有半个月的时间,他会天天在不同的报刊杂志网页上看见它以各种各样的文体句式精彩纷呈。

 

信息时代。

多糟心的时代。

 

刚来霸图那半年,每一次单独接受采访对于林敬言来说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说到底他就是个打游戏的阿宅,和记者周旋打嘴炮之类原本就不该包括在职业权责之内。打比方的话,就是把周泽楷扔进一群黄少天中间。

那太坑人了。林敬言想。好在——

好就好在每次烦心的时候,转过头去看一看自己的室友张佳乐,林敬言就会觉得好多了。

 

-2-

张佳乐吧,他这人呢是个传奇。各种意义上。

传奇到……林敬言不知道该拿什么词汇来形容他。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落脚在「运气不大好的点儿背青年」这一个关键词上。

 

连着用了两个倒霉的同义词,林敬言发誓一辈子也不会让张佳乐知道自己对他的这个评价。

 

-3-

但若是认真地要说,林敬言认为张佳乐是个特别好的人。单凭他的那股欢实劲儿,就差不多能掂量出来,和张佳乐过日子肯定是件很愉快的事儿。

 

到Q市的第一个月,林敬言忙着打本凑材料拼装备,每天起床就是去训练室开电脑,一坐一整天的下本打BOSS。那会儿是夏休期,原本只有张新杰留守在俱乐部给林敬言帮把手的,但张佳乐可能是自己一个人有点没劲,也可能是他那阵子烦心事不少,干脆就提前跑到了Q市来,渣渣游戏旅旅游,还每每熊着林敬言一块儿,宣称自己一个人怕走丢了找不回来。

林敬言哭笑不得,说我也是外来人口啊,这Q市离我那挺老远呢。

张佳乐就理直气壮地推着他往外走,“反正你肯定比我认路,别挣扎了,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然后林敬言就被拐进了张佳乐的旅游团,任职副团长。

当然,整个团里就俩人。

 

事实证明,某种程度上他俩简直算得上是壮士,也没个导游、也没个计划,两眼一抹黑就敢到处溜达,有一次还碰上个不会讲普通话的司机一口流畅的Q市腔,这连沟通都有问题,幸亏张佳乐机智地打了通电话给张新杰,不然这两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指不定就给人拉哪去黑了。

 

结果,这件事也不知道是哪里触动了张佳乐的哪个开关,回到俱乐部之后他非得拽着张新杰要人家讲Q市的方言给他听,结果当然是没有得逞。张副表示他只会听不会说,爱莫能助。还用一种淡淡的、怜悯乐哥智商的微妙眼神看着他,说我不是Q市人。张佳乐一口老血,卡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差点呛死。

 

-4-

围观了全过程的林先生送上同情,他问张佳乐你这又是哪出。

 

“好玩呀。”张佳乐冲他眨眨眼睛,“不觉得张新杰或者老韩一脸严肃气势磅礴地说Q市方言肯定特别有喜剧效果吗?”

 

“……”还真无法反驳。

林敬言深深叹了口气,说:“老韩在你背后。”

 

张佳乐一个激灵,立马回头望去,空空如也,连根长得跟韩文清似的毛都没有。

他想起来现在是夏休期,于是愤怒地踹了一脚林敬言的凳子腿儿:“林敬言,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5-

一整个夏休期,这俩人还真就断断续续地把Q市大大小小的景点都走了一遭,要说看进去了多少景色也说不好,林敬言清楚张佳乐就是想放松心情。他俩的境况不尽相同,说到底都是破事一箩筐的难兄难弟,而张佳乐又要比林敬言要多愁善感一点,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双鱼座的特性。想想这位对着蜂蜜都要发一会儿愁,林敬言几乎难以想象他是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谴责与谩骂,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哪怕一瞬间、对于自己的选择感到过后悔。

 

“人的一辈子总会经历很多事情,”张佳乐如此回答他,“有句话叫天意难违。但我的路是我自己走出来的,我没有后悔的立场。”

林敬言从来都知道张佳乐是个坚韧隐忍的人,却从未如此刻一般觉得他这样强大。

 

“老林,要拿冠军啊。”张佳乐说。

不是想。

也并非希望。

 

他使用了「要」。

 

势在必得。

 

那会儿林敬言坐在一旁听着,就觉得这真是闪闪发光的一个人,如同他的打法一般耀眼。

跟着他意识到,从今往后,这样的张佳乐,依墙而立微微颔首的张新杰,目光坚定毫无动摇的韩文清,以及坐得稍远一些、至今尚未熟识却满目期待地投来视线的宋奇英、秦牧云、白言飞和郑乘风——这些人都将成为同他并肩作战的队友。

 

为了冠军。

为了胜利。

 

为了荣耀。

——一如既往,一往无前。

 

-6-

“霸图是一个非常好的战队,这里的每一位队友都是值得尊敬与信赖的优秀选手。”

林敬言说。

“我会在这里继续我的职业生涯,做好我该做的,同时也祝愿呼啸战队能以全新的面貌顺利地走下去。”

 

-7-

在林敬言的印象里,韩文清在某种程度上是跟王杰希划上了等号的,他始终觉得这两人大概非常有共同语言,应该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才对。

 

“啊我能理解,”张佳乐忧郁地咬了一口冰棍,“像他们那样,十年如一日地为战队献身,了不起。”他说,然后仰头45度望向Q市湿漉漉的晴朗夜空,影子被月光映得很淡拉得很长,清清冷冷,仿佛有说不清的思绪万千。

 

林敬言收回视线,把手机屏幕里两个写着「唐」的方块并成一个「宋」,没好意思说还有脸。

坊间传闻一个能吓哭小孩,还一个能让号泣的小孩一秒闭嘴。这活生生的熊孩双煞嘛,林敬言揉揉下巴,有点认真地开始考虑过年怎么拐一个回去治疗老家的亲戚孩子。

 

-8-

“你在呼啸不这样?”张新杰看一眼林敬言的屏幕,顺手帮他挪了几下方块的位置,以避免林敬言第十六次跪在宋朝的惨剧。

 

“嗯?”林敬言还没来得及从自己的思考回路里抽离出来,当下开始回忆自己应该没有吓哭过小孩啊。

就听张新杰补充说,“队长的工作。”

 

“哦……”林敬言把手机搁到腿上,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就忍不住笑了:“比起队长,我可能更像带孩子的。”一副认真至极的样子,真的觉得很好笑似的眯起眼。

张新杰却皱起眉头,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你在无谓的东西上分散太多注意力了。”

 

“可能是吧。”林敬言无所谓地耸耸肩,也不否认,“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他看了一眼阳台上的张佳乐,“带大孩子还挺省心的。”

 

这一眼,温和友善,目光中充满了大概不是慈祥就是慈爱的情绪。但张佳乐就是觉得自己这是被林敬言的恶意糊满了一脸,憋屈得差点呕出一口姨妈血。

“我日,林敬言你敢不敢活得善良一点。”张佳乐咬牙切齿,将手里的团扇当作小张飞刀嗖地扔过去,“友情呢!”

 

那团扇夹风带雨,席卷而去,然后啪一声磕在墙上,留了个有点深度的印子,一点儿不歪斜地掉下来、盖在张副脑袋上,最终是落地无声,轻巧得跟仙女下凡似的。

 

躲过张佳乐愤怒的一击,林敬言没去看张新杰的脸色,只管慢条斯理地捡起扇子,放到了桌子上,“我放这儿了,过会儿自己来拿啊。”

 

-9-

“林敬言,我总有一天一定要跟你绝交。”张佳乐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正跟林敬言在去超市的路上,前头两步处还走着韩文清和刚被他用来跟团扇一块做了份盖饭的张新杰。

空气凝实犹如实质,看着张新杰鼻梁上那两片薄片儿闪过一抹不知道是月亮还是路灯的反光,张佳乐顿觉生无可恋,悲愤之下不自觉便吐出了上面那句锥心泣血的独立宣言,试图唤起林敬言那大概还剩下大拇指甲盖那么丁点儿的人性。

林敬言自觉仇恨快要OT,于是非常识趣地没有继续开嘲讽,只不着痕迹地讲话题岔去十万八千里外,试图引开战火。

 

“卧槽,老林。”张佳乐一脸蛋疼地说,“以后谁再说你是老好人我就跟他拼命。”

林敬言偏过头看他,就光笑,不说话。

张佳乐照他后背捶了一拳头:“你别笑了,笑得跟喻文州似的。改明儿给你整副眼镜戴戴,让你跟张新杰拼一霸图双煞。”

“哈哈,那不得是他跟老韩吗。”

“那俩是哼哈二将。”

“……小声点,当心被听见了又安排你加训。”

 

边走边和张新杰讨论队内事务的韩文清注意到后面的动静,不着痕迹地放慢了些脚步。张新杰推推眼镜,说:“队长,回去给张佳乐加训吧。”

 

-10-

霸图的四尊大神一起去超市采购,这事儿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人常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换到了霸图这儿,就该改成四个男人一团乱。

 

张新杰站在冷柜前面严肃认真地比较普通牛肉买二送一和高级牛肉八折出售哪个比较划算,张佳乐一个劲儿地盯着奇奇怪怪的零食往怀里划拉,林敬言忙着把没必要买的东西往回放一边喊张新杰随便买一个就成,韩文清脸黑得跟什么一样地走在最后头负责推车,路人一见他就纷纷避之唯恐不及地散开,摩西分海一样。

 

但其实要懂行的人来看,韩文清的心情并不坏,甚至可以说是挺高兴的。

于是懂行的林敬言趁忙活的间隙看一眼韩文清,深深地叹口了气,然后便也微不可察地笑起来。

 

这个霸图,真不错。

 

-11-

折折腾腾一大圈,回到宿舍的时候时间差不多快要八点,张新杰走上楼去挨个敲门,林敬言和韩文清去把买来的食材搬进厨房。

张佳乐在外面摆桌子,还心情很好地吹着听不出来调子的口哨。

 

没多一会儿人都被张新杰喊了下来,有点下厨经验的郑乘风和秦牧云跑进来帮林敬言的忙,韩文清端着锅子和电磁炉走出去,张新杰去拿碗筷,宋奇英迅速跟上。

厨房里的三个人把处理好的食材一盆盆地端上桌,白言飞恰好提着楼下大排档烤好的二斤海鲜回来。

锅子里的汤水烧到沸腾,桌上难得摆了几听Q岛啤酒。霸图战队八个人围成一圈坐,暑意未消的夜里吹着冷气吃火锅,声称是要办张佳乐和林敬言的欢迎会。

 

“老韩,来,干了这碗蛇草水,来年我们拿冠军。”张佳乐一边说,往碗里夹肉的手却一点也没见慢。张新杰出声提醒他注意营养平衡,张佳乐转个头就看见副队长一本正经地推了推鼻梁上糊成两块马赛克的眼镜,当下差点笑到桌子底下去。

林敬言注意到韩队长肩膀可疑地抖了两下,然后在张新杰投去视线的瞬间面不改色地仰头一口气喝光了张佳乐进贡的崂山白花蛇草水,气势足足哒,就是喝完人都僵了。

白言飞开了罐啤酒,才喝两口就被秦牧云拦住,以酒品太烂为由不让喝了。俩人争来争去,大半听啤酒最后全扣在了郑乘风碗里。郑乘风脸都黑了,跟他们韩队似的。

宋奇英端着另一杯正体不明的透明液体走过来,规规矩矩地打了个招呼问前辈好,跟着把杯子塞到林敬言鼻子底下,说前辈要不要尝尝Q市特产,解酒护肝,养胃解毒。

 

林敬言:“…………谢谢你小宋,我喝水就好。”

宋奇英:“是的前辈,这就是白水。”

 

-12-

最后自己到底有没有喝下那杯白水林敬言已经忘记了,他对那一顿迎新饭的印象经过三年岁月的洗礼,剩下的就只有Q市的海鲜真好吃之类的感想,和八个人齐声说为了冠军、八只杯子半空中胡乱碰撞发出的嘈杂脆响。

 

那声响金鼓喧阗沸反盈天,在胸腔之中绵延得一片荡气回肠,生生不息。

 

-13-

“霸图战队呢,”林敬言说,一双略有些下垂、因而使他看上去颇为温良的眼睛在平光镜片后头几乎眯成条缝,“它是一个,”这多半是他职业生涯中所接受的最后一次采访,是以,连这往日与自身纠缠不清到面目可憎的问题,此刻被提起便也都理所当然般地令人多了那么几分感慨,“其中的每一个人都与冠军十分相称的战队。”

 

“仅此而已吧。”

 

-14-

门在身后阖上,这样,记者连成整片的快门声,纸张翻动的细微响动,连同队友——曾经的队友,一一回答提问的词句便都被隔绝了开去,再也听不见。

林敬言没有回头,仅仅是笔直地、小心地、仔细地,向前走去。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大概在想很多事情,又可能什么都没想。

 

方锐就恰好,在狭仄的通道里看见他小幅度地挥舞了一下手臂,从面无表情之中牵扯出满目的笑意。

 

“霸图,加油。”林敬言小声地,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为了冠军。”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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